紐約客:烏克蘭步兵的頓巴斯血淚經驗談

source: https://archive.is/OEAho
重点翻译: PTT

標題:烏克蘭前線兩週見聞
副標題:在頓巴斯的戰壕內,步兵面臨著不間斷的恐怖,諸如飛彈、手榴彈和直升機火力

原文很長很長,主軸是戰地記者今年三月去訪問烏軍第28機步旅的一些官兵
我盡量整理重點(還是闕漏很多細節,建議自己看)

1.記者看著八名士兵在挖一處機槍據點
步兵很苦很慘,幾近炮灰,但在當前的烏克蘭戰場上仍非常重要
有士兵帶了一把刀,被戰友嘲諷說毫無用處
該士兵說如果活下來就把刀送給記者,又被笑說太樂觀了

2.不想死就一直往地下挖掘陣地工事

3.烏軍第28旅的一個營有大約六百人,先前打過赫爾松戰役,
收復赫爾松之後緊急馳援頓巴斯,和華格納交手

4.烏軍39歲的中校營長證稱說華格納招募大量囚犯,像僵屍一樣作戰,
又稱華格納運用囚犯兵宛如一道血肉之牆,不論死傷前仆後繼而來

5.該營和華格納交戰時曾遭到大敗,許多人在近距離的槍戰中喪生,
更有高達七十名烏軍遭包抄殲滅,該營只好從原先駐守的村落退守林間

6.華格納被調去巴赫姆特後,該營面對的俄國正規軍人數和戰力都頗不如,
但是烏軍仍只能盡力維持僵局,雙方都未曾再大舉進攻
該營屢經大戰之後,已經高達八成是補充來的新兵,新兵可能只有三成戰力較強
中校(服役23年)坦承新兵很容易被炮火所震懾而恐慌,但不能責怪新兵(因為太可怕)

7.記者訪問的八名正在架設一處機槍據點的士兵,只有兩人打過赫爾松戰役
其中一位代號Bison(水牛),29歲建築工,開戰後已經三次受傷送醫
另外一位代號Odesa(敖德薩),2015年大學休學從軍
這兩人都已經處變不驚,不像新兵容易陷入慌亂
Odesa說他的摯友幾乎全部都在赫爾松戰役中陣亡,現在需要認識新的人

8.烏軍坦承,最勇猛的士兵通常最快陣亡,這是逆向的自然淘汰
Odesa曾在赫爾松戰役後擅自離營(逃兵)兩個月,休養身心
但是後來他基於對陣亡友人的忠誠和罪惡感,選擇主動回營

9.這八名士兵的據點已經多次被俄軍轟炸,偽裝也沒有用因為早就被定位了
該據點其實還只是在距離最前線四百英尺遠的地方
要走到最前線,需要橫越布滿迫炮彈坑的谷地,時有貓頭鷹和野雞飛出來
然後再途經有濃密樹叢的崎嶇溝壑
烏軍在陡坡上建起過夜的據點,但是溝壑經過的梗道不適合挖掘
烏軍開鑿岩石,用沙包和木材來構築

10.烏軍控制區的前方有一綑綑的鐵絲網
溝壑上開鑿了階梯以便眺望
從上面用望遠鏡看,沿著腐朽的太陽花梗走,幾百英尺外就是俄軍所在的林地

11.新兵Arten是42歲的父親,有三名小孩,來自烏克蘭中部農地,管理穀倉塔
他理應不用服役(有三名小孩),卻在試圖收養一名女兒的時候被徵召體檢,
醫生說他以前溜冰撞到頭的舊傷可以免役,但他仍被動員去訓練中心
Arten接受一個月的訓練,主要是教學和行軍的操演,多數是理論而非實務,
訓練期間只去靶場兩次,共開槍30發
然後就被分發去第28機步旅,並立即被派上戰場

12.Arten說他剛上陣的前幾個禮拜超害怕,聽到槍炮聲就跑
槍砲聲也讓他有偏頭痛,使他更焦慮
記者訪問時Arten已經上陣六個禮拜,但仍不能適應,即使無處可逃
Arten很膽怯,說只想活著回家

13.記者到前線探訪12天,從沒看過Bison、Odesa或一名士官Tynda穿戴頭盔或防彈衣
Bison告訴記者說,如果會死的話,那就會死
記者稱這種宿命論觀念已經深植於烏軍步兵之中
像Bison他們這樣的老兵,其實僅從聲音就能判斷來襲火力的方位

14.記者描述了一場他親自目睹(也經歷)的交戰
我就不翻譯過程了,麻煩自己閱讀
總之有幾點我覺得很值得討論
– 無人機很難打下來(即使知道在上頭)
– 戰壕要窄,才有保護作用
– 不容易指揮新兵,士官要想辦法自己操作重武器

15.記者在隔壁高處的據點看到烏軍操作馬克沁機槍
記者表示歐美軍援的裝備有所損失,而且大部分都被用於組織戰略預備隊
老資歷的旅團因此只能用老舊武器來扛戰線
烏軍總司令去年年底受訪時也曾表示希望戰壕裡的士兵能原諒他

16.該營有使用SPG-9反戰車炮
記者看到的那一門是由代號Kaban(野豬)的士官來操作
Kaban已經42歲,是2015年入伍的,有一個18歲的兒子
他把兒子送去德國,說敢回來就要親自殺他,說他知道前線官兵必死無疑
他的手下Cadet卻僅19歲,Kaban說好像在當父親

17.那門SPG-9所在的據點寬敞舒適很多,儘管仍顯狹窄
作者解釋了地下掩體有哪些構築的重點
– 屋頂最重要,要有三層木材、三英尺厚的泥土
– 用鐵軌枕木當柱子
– 很多掩體都有鐵製的火爐和煙囪
– 門口只能勉強到達地面高度,從外面只能看到階梯

18.越靠近前線,掩體大多越狹窄
營指揮部的掩體很大,可以放很多家具和物資
Kaban所在的掩體,門口可通往部署了SPG-9的胸牆

19.那門SPG-9的扳機壞了,Kaban必須撬開彈殼,用金屬線連上電線,
再把電線接上連著炮的銅線
Kaban和Cadet會把SPG-9拖出去,瞄準、開火然後趕快躲回去

20.一天晚上七點半,有情報說俄軍派來一輛除雷車,可能準備進攻
Cadet說反正爛命一條,Kaban說你最好結婚我才能在你婚禮搞別人

21.很多掩體都有星鏈,但是Kaban只有wifi路由器,用不太好的sim卡
Kaban看了俄軍虐殺戰俘的影片後,說最佳情況是被俄軍直接處死

22.上級軍官當天叫Kaban每個小時都發射一次SPG-9來打亂俄軍
Kaban有帶一個數位平板,衛星地圖上標示很多目標

23.該營開戰時有約75套美國製造的夜視鏡,但是已經折損很多
Kaban和Cadet只能用頭燈來照路
數位平板會提供開炮所需的運算

24.記者目睹SPG-9第一次發射失敗,調整金屬線之後才發射成功

25.Cadet回掩體內就在打遊戲
他是18歲生日的隔天入伍,也就是俄軍入侵後第四天
他是農家子弟,依然很稚氣
Cadet入伍時分發到一個後備補充兵連,當時和他同一個排的28人,
已經只剩兩人還倖存

26.Cadet說他應該發射SPG-9不下一千次,也打死不少俄軍
Cadet不走交通壕,而是靈巧的穿梭於林間的崎嶇地面,即使穿著頭盔和防彈衣
凌晨有一次開火後Cadet沒開頭燈而是用手電筒,被Kaban罵,表現很像學生挨罵

27.Kaban說反正Cadet很快就會死了,沒啥生活經驗好教的
Cadet的女朋友也是流亡德國的烏克蘭人,但是是網路戀愛、沒見過面
Cadet談了原本以為戰爭很快結束云云,被Kaban叫去挖壕溝
後來俄軍沒有進攻,Kaban態度緩和加入挖掘

28.記者證稱遇到的步兵幾乎都是社會下層的藍領階級動員兵
很多士兵傳言說有些烏克蘭人靠賄賂或裙帶關係來迴避兵役
士兵說戰爭初期還有不少社會階層較高的步兵,但是已經沒有了
因為步兵死亡機率高、特別疲憊,現在幾乎都是被動員來的人

29.因為步兵大多是動員來的,職業士官又已經很稀少,軍官責任更重
原本偏向行政的上尉和中尉都要身先士卒
Kaban的上級Volynyaka目前30歲,除了指揮SPG-9也指揮一輛倖存的BRM裝甲車
BRM有履帶和炮,但是裝甲太薄了,簡直是鐵棺材,Cadet都不願志願加入車組

30.Volynyaka帶著戰駕和炮手住在Kostyantynivka,距離前線最近且仍有平民的鎮
他們住在一棟已經搬空的紅磚房
每天把BRM開到前線,發射15~20發火箭,然後撤離(停車太靠近前線會被針對)
炮手Darwin和Cadet一樣是19歲稚氣未脫的青年

31.Darwin是赫爾松人,原本和父母一起住
赫爾松被俄軍佔領兩個月後假裝是另一對夫妻的兒子一起離開
穿越九重俄軍路檢後,到敖德薩加入第28機步旅
Darwin說搭乘BRM衣服很快就黑了

32.Volynyaka說戰爭使自己懷疑上帝存在,但不相信仍會祈禱
很多官兵都非常迷信
戰駕Criminal放了一個玩偶當副駕
營長Pavlo口袋裡放著美國銀幣,是他直到赫爾松和巴赫姆特戰役才開始的

33.Volynyaka證稱Kostyantynivka還沒撤離的居民大多親俄,很少人會支持烏軍
不過他並不會因而沮喪

34.烏軍第28旅的士兵大多是鄉村人,對烏克蘭土地的認知很直接
他們在前線作戰、躲避於地下,對烏克蘭土地的意識日益增強
因為水不夠多到可以洗澡,他們全身上下都是土

35.一名士兵是47歲建築工,任務是把BRM裝甲車的火箭彈改造成加長射程
記者看到他在種豆子,他說他們就是為此而戰

36.Darwin在開炮時會假裝拉弓射箭,他是上古卷軸玩家,選弓箭手
他的手臂上還刺青grove st 4 life (引用自GTA)
閒暇時他會試圖用手機玩坦克世界

37.這些官兵都沒有受過SPG-8或BRM的任何訓練,操作方法都是上網查資料

38.烏軍第28旅有一次宣布要進攻後,結果有士兵po上網聲稱準備進攻
影片被刪除之前已經被觀看一萬一千次
隔天記者就得知進攻已經被取消,儘管有大量坦克和悍馬車出現、醫官也有準備
但是記者又懷疑這其實是烏軍的佯攻行動,雙方的情報戰已經太激烈而難以分辨

39.該營有五組醫療團隊輪流值班,值班的人在一座被拋棄的農場
門上寫著不要破壞鎖(但鎖已經壞了)
農場內有一輛M113是救護車,駕駛是沒學過M113的中年男子
駕駛說反正有引擎就有辦法開

40.和駕駛同行的是醫官和傳令兵
醫官是47歲的一位阿嬤,記者在整個旅只看到這麼一個女性
醫官的老公在2019年搬去法國,她之後就從急診護士轉行入伍
醫官說很習慣周圍都是男性了

41.記者見證有無線電請求醫官支援,而且是危險的陣地
他們倉促開M113過去,並帶上兩個染血的擔架
但是到前線之後通訊不順暢,俄軍火力很猛烈還有無人機在飛
他們開M113來回移動,也很怕被困或是被炮擊,
後來才知道撤離地點搞錯了,是在隔壁

42.傷兵是胸口被破片所傷,已經包扎了所以醫官也沒什麼好做的
只好帶傷兵上車撤離(傷兵是被另一名士兵攙扶著
傷兵所屬的單位當時攻佔了一處俄軍戰壕

43.傷兵被撤回到傷患集中地點,當地有很多裝甲車,有一輛有防空機槍
醫官說她不祈禱,而是在練習精神力量

44.Odesa(士兵)通知記者自己輪休回Kostyantynivka
他們每一個禮拜都可輪休到後方,洗澡、洗衣、吃熱食、收信、收包裹等等
輪休只有幾個小時而已
過去一年來多數老兵只有一次延長休假(約1.5個禮拜)
Volynyaka就是休假時結婚
Odesa也說他下次回家想要娶老婆(他逃兵的時候搞懷孕的女子)

45.烏軍士兵沒有簽約期限,只有打到勝利、陣亡、受傷和逃兵四種選項
軍官說有些逃兵有回來,有些沒回來

46.烏軍在一月通過法令,提高逃兵的罰則到12年徒刑
實際上很多軍官都不願意苛責逃兵
Odesa的排長Ivan中尉和營長Pavlo都說士兵訓練不足,甚至有路上被拉伕來的
就連軍官都說想要休息幾個月再回來打仗

47.記者在前線時,有醫官表示第一次看到俄軍炮擊的破片把人砍頭

48.Ivan說壕溝挖越深越不容易死
Ivan裝備精良,有很好的防彈衣、耳罩、頭盔、步槍,都是自費買的
Ivan是法學院高材生預官背景
他說所有人都想要從步兵轉調離開
記者後來得知他成功調去無人機單位

49.記者看到前線士兵都很疲憊,但也很習慣了戰場
記者也目睹剛上陣的新兵,過了十天之後就已經很習慣炮火震天的環境
士兵們卻也都很謹慎,不隨便離開掩體

50.前線掩體很小,士兵們睡覺時得挨著肩膀躺下,衣物放在掩體之外
午餐吃罐頭冷肉和袋裝麵包,或是輪休時買的零食
掩體非常髒亂,外面到處都是屎尿和衛生紙,也引來老鼠等
後來記者所在處的一名士兵確診肺結核而後送,士官得知後稱所有人都有病

51.該營敗給華格納的時候還是天寒地凍的時節
掩體靠幾百枚反戰車地雷炸開,再用鏟子挖出通氣管
但是現在反而要努力挖掩體向外排水的管道

52.Ivan和上級連長Oper住在同一個掩體
Oper年紀40歲,以前是警探
赫爾松戰役時,烏軍被炮擊而無法挖陣地,只能睡地上
結果Oper感染皮膚病,一度非常嚴重,後來就比較注重生活環境

53.營長Pavlo告知情報顯示俄軍準備猛烈炮擊,也確實發生了
Oper和Ivan等人猜測俄軍有推測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指揮所
可能無人機看到過星鏈終端,或是看到廁所(簡單挖的茅坑)

54.士兵常常互相開玩笑,士氣很重要
記者遇到一名陸軍心理諮商師,但實際上不是真的諮商師,
只是被派來輔導恐慌的士兵,沒辦法才會派真的專家

55.Ivan證稱烏軍步兵也有很多人假裝受傷來試圖撤離戰壕
但是Ivan會允許,因為這可能是嚴重心理傷害
烏軍判斷士兵是抗命還是心理創傷的方法很不明,很少人符合後送條件
幾乎所有老兵都有腦震盪過,但是Kaban說大家都後送就沒兵站崗了

56.還在前線的士兵沒有事後創傷問題(創傷仍在進行中),但是休假就會產生PTSD
Oper和Kaban都證稱休假到後方時很難適應,看到城鎮文明會很恐慌

57.Ivan和Oper的掩體每天至少一次有BMP裝甲車來運送物資
運送包含彈藥、鐵絲網、運動飲料等等
被允許休假的士兵會爬到BMP上面,抓住炮管或任何裝置當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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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長太長了,後面簡單寫,細節很多都略過

58.前線官兵之間的差異,遠遠比不上前線和大後方之間的差距

59.第28旅位於巴赫姆特以南,對市區戰鬥時有耳聞
Pavlo的營的三個連,有一個也被派去市區

60.Oper說儘管科技進步,步兵的定位從一戰以來都沒什麼差別,記者認同

61.狙擊手Student是22歲,用糖果包裝紙當耳塞,被打到大腿而後送,又感染流感

62.Pavlo的營指揮所被擊毀,要蓋新的,舊指揮所的農舍被夷平
但是旁邊「To Moscow」的標示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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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殘酷的前線紀實報導,顯示當前烏克蘭的戰場和一戰差不多概念

也證實烏軍的傷亡也很慘重,部隊並非完全光鮮亮麗,也有很多弊端或困難
像是新兵訓練不足、缺乏充足的心理輔導和輪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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