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控爱好者有着“高尚”的理由,他们旗帜鲜明地想要保护生命。一旦受到质疑,他们就说:“看看xx的疫情是什么情况!”、“死亡率再低乘以13亿也会成大问题!”,“共情”能力强者还会回击到:“你家人病死的时候,你要勇于接受”。
如果我们如黑格尔所批判的形而上学那般孤立、静止的看问题,那防控爱好者们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放开管控必然会带来感染数的激增,也必然会产生更多新冠关联死亡病例。但这种荒谬的逻辑是站不住脚的,因为防控爱好者的理由无非是改头换面后的破窗谬论。
破窗谬误认为,A拿石头砸坏了B家的玻璃,但这对社会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B显然需要拿钱去修复玻璃,所以玻璃店店主今日就多了一笔收入,玻璃店店主又会拿着这笔钱继续消费,又有别的店主多了收入,如此下去,一面被打碎的玻璃,竟然能够连环提供资金给许多商家,许多人都可以因此获益,A简直是造福社会的大善人!
但有心者会看出这一推论的荒谬,破碎的玻璃的确为玻璃店带来了收入,但B为修玻璃所花的钱本是要拿去买衣服的,B本可以拥有新衣服和完好的玻璃,现在却只有完好的玻璃。更重要的是服装店店主本可以获得这笔收入,并且同样将这笔资金流转至别人那里。但由于破窗爱好者的目光短浅,他们只看到了台前的B和玻璃店,却忽视了本有机会出现却没能出现的服装店!
许多防控爱好者正是陷入了这样的片面之中,他们忘记了人不仅会因为新冠死去,还会因为各种别的原因死去。那些因为过度防控利益受损乃至死去的人,就像破窗谬论中的服装店,他们都被目光短浅者所忽略,仿佛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仿佛只要没人死于新冠就不会有人死去。
在经济学眼中,这些被隐藏的损失其实构成了防控的机会成本。如果一笔稀缺资源(比如医疗专业人员、医疗物资、治安人员等等)因为用于A事项,而无法被用于B事项,那么B事项就是A事项的机会成本。一般来说,在正常的决策中,B事项未能发生所造成的福利损失一定是少于A事项的收益的,不然的话,这项决策就是赔本的,几乎毫无意义。
过度防控的做法就是将稀缺的资源投入了收益小于其他事项的用途。这实际上是在防控事务上过度消耗资源,导致这些资源投入防控后获得的边际效益远低于其边际机会成本,这就是时下常说的“内卷”。
承担这些隐藏的机会成本的,通常都是普通老百姓。两年来,因严格管控而命悬一线乃至丧命者不在少数,他们的福利损失是巨大的,难以估量。在西安,有孕妇坐在医院前流产,血流了一地;在松原,有货车司机二十天不能下高速,死在服务区;在上海,有癌症患者被封在小区内无法就医,死在屋内。在上海防控求助超话中,有高热不退数天无法就诊者、有视网膜脱落被困在隔离酒店者、有因血透室关闭而无法透析者、有哮喘发作却被自己就职的医院拒诊者。难道他们就不是人?难道他们的命就不需要至上?
除了这种直接的死亡,间接的死亡也不容忽视,收入减少也会影响人的预期寿命。在高收入水平之下,某人本可以每年体检一次,但因为收入减少,他不得不改为三年体检一次,长远看这会增加他提早死亡的可能;对病人来说,高收入水平下,本可以选择更好的药物和治疗方案,收入下降后却只能退而求其次,这难道不会缩短寿命?还有可怜的学生党,因为不能线下上课,而损失了大量有趣丰富的互动,降低了学习效率,而且为了上网课,甚至还要额外垫付购买上网设备和开通宽带网络的费用。
其实这些隐藏的机会成本以分散的方式在各行各业、各地各城、各色人等那里发生着。只不过,因为它们太分散,承担它们的人更加分散,根本无法拧成一股绳为自己争取发声的话语权,从而失声了。这样,他们的财产权利和福利也就被践踏于无形之中,根本无法维护。防控爱好者们不能因为自己听不到、看不到或者不想听到、不想看到,就否认这些损失的存在。
有人目光短浅地以为,经济不过意味着一些钱,却没有看到这些钱——它们代表着稀缺的各种资源——真的可以救更多的生命。
可见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并非是有人死于新冠和没人死之间,我们面临的选择是有人因新冠而死还是因防控措施而死。那么新冠病毒的致死率又有多少呢?三月,我国累计报告本土感染者103965例,但整个三月的新增死亡病例只有两例,换算一下三月的死亡率大概是0.001924%,但同一时间又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因为防控而丧命呢?也可以与他国对比一下,同样是三月,在英国,新冠致死率已和流感基本一致(在2020年致死率是流感的17.5倍);在越南奥密克戎致死率只有0.02%,低于季节性流感。这意味着因新型新冠病毒而死的人必然会少于原始毒株造成的死亡人数。
另一方面早期新冠病毒的R0值是2.79,现有主流毒株的R0值已经高达9.1,这当然意味着会有更多人感染,但这也意味着为了实现过去的目标,需要加以更加严格的防控措施,也就是会有更多人因为防控措施而丧失寿命!此消彼长,何种手段才是坚持“生命至上”一目了然。
若是认死理,偏要说死亡率再低,放在全国来看也会是个大数字,那这就更不合适了。每年也有不少人死于车祸,难道该为了保护生命而禁止开车上路吗?以全国人口乘以因防控措施而死的比例,难道不更是个大数字吗?
防控爱好者对生命的看重其实一种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偏执,完全不符合“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古训,也是对中国传统智慧的摒弃。我们之所以热爱生命,并不是因为生命本身,而是因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生命可以是春日的阳光、家人的团聚、恋人的亲吻、朋友的欢笑······,总之,生命之所以美好就在于这些美好的事物,在于我们自由选择的行动。但防控爱好者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使生命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随着奥密克戎传染性的上升(未来还可能进一步上升)和消灭新冠的不可能,更严格、更持久的防控将使这些美好的事物与我们渐行渐远,在浑浑噩噩中贬值所有人的生命并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
死亡从来都是一件严肃的事,但防控爱好者搞错了,他们说着生命至上却对更多的可能丧命的人不闻不问,他们高举着道德的大棒却无视自己的狭隘,但这类人也许还能通过讲理明白当中的错误。若是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才是众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