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访问了数位资深摄影师:追求完美构图与警惕政治权力之间,如何取舍?
端传媒记者 余美霞
7月13号美东时间下午,特朗普在竞选活动上遭枪击,幸而在侧头看萤幕时避过子弹,仅擦伤右耳。在撤离讲台前,他在特工包围保护间,举起拳头向群众大叫“fight”,成为今届大选中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据《华盛顿邮报》一篇报导指,事发当日,仅有四名摄影师被安排在舞台周围的缓冲区,距离总统一到三米距离,而在演讲开始后,团队通常会给摄影师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拍照——今次枪击事件中,特朗普由开始讲话到被枪击,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所以摄影师能在如此近的位置捕捉那重要瞬间。
而一张由美联社华盛顿首席摄影师 Evan Vucci 拍下的照片,在事发后即被广泛传播,成为多家美国媒体头版照片——照片以美国国旗及蓝天作背景,从下而上仰视面部带血的特朗普。《纽约时报》记者 Matina Stevis-Gridneff 在社交平台 X 形容,该照片是“新闻摄影的巅峰之作”;《华邮》有文章指照片肯定会进入“美国摄影界的万神殿”。不少网民也有在 Threads 等平台赞叹照片有“黄金三角”构图,包括特朗普在照片正中,右手举在最高点,三个特工落在图片三分法里分割线与交叉点的位置,而美国国旗又给照片拉出平衡等等。
大众对照片则各有解读。有人联想起纪念法国七月革命的《自由领导人民》画作,表示“实在是太像了”,“下意识把特朗普放在自由女神的位置上”。也有人担忧照片的角度。面对特朗普这个具争议性的政治人物,仰视的角度加上国旗背景,似乎有把他伟大化之嫌,同时也放大了他的爱国主义。
而的确,在细节公布之前,共和党人和特朗普的盟友已经争先恐后地传播这张照片,把它当成了某种政治武器--例如乔治亚州众议员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就在X分享了照片,并表示“民主党和媒体应对今天流下的每一滴血负责。”而于特朗普在任期间担任美国国防部官员的 Simone Ledeen 也形容这张照片“展现了真正的美国精神”,而“拜登阵营及其支持者不断发出煽动性语言,为暗杀总统候选人做好了准备。”
虽然没有人知道照片会不会或如何改变选情,但可以预视的是,这张照片必定在选前频繁再现——每年大量生产候选人周边的浙江义乌,在暗杀事件后已迅速上架相关印花T-shirt。一名 MSNBC 作者将照片与《奥本海默》的剧照并列,写上“the photographer of this photo”,暗示摄影师 Evan 或像开发原子弹的奥本海默一样,有天会发现自己创造物衍生的影响力,不会再受自己控制。
在争论声中,端传媒访问了数位资深新闻摄影师及图片编辑:到底这张照片会不会“造神”,而造神与否,又应不应该是摄影师应该考虑的事情?这张将要进入“摄影界万神殿”的照片为何成为教科书级数的“神照”,它好在哪里?如果说摄影记者是“新闻守门人”(gatekeeper),他们应该如何拿揑跟拍摄对象的距离、选择合适的照片,说一个完整的新闻故事?
国旗下的美国英雄
在Evan Vucci 这张一出来即被广传的照片中,特朗普背后的美国星条旗,成为了争议的中心。与许多其他相对世俗化的国家不同,在美国几乎随处可见的国旗有着深刻的象征意义——在独立战争期间,国旗标志激进民主;在911事件后,美国入侵伊拉克,国旗又成为美军的代名词,而且美国国旗还有宗教意涵。在立国历史充满基督教象征与比喻的美国,国旗不止代表了国家,也代表美国的立国与存在是神的授意:正如在升旗礼或国会开会前,都要在国旗下进行的忠诚宣誓(pledge of allegiance):“one nation under God, indivisible”。
美国政府也制定了展示国旗的法规。而英国剑桥大学学者 Bethan Johnson 曾向《纽约客》提到,“有科学家发现,美国人会对美国国旗以及行走在国旗下的人感到自豪和崇敬。”而不少政客都有意识地利用国旗符号,例如特朗普本人经常提到自己在美国国旗日(6月14日)出生。特朗普也比任何政治人物或候选人都更强调爱国主义,国旗必然成为每次集会的装饰品,过往他也曾多次在演讲讲台上拥抱并亲吻美国国旗。
“我不是他(特朗普)的粉丝,但当我第一次看到照片时,我感受到一种相当不适的情绪,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民族热情的悸动。”撰稿人 Tyler Austin Harper 在《大西洋月刊》如此描述自己看完 Vucci 照片的反应。“许多人认为特朗普是对美国民主的威胁,而特朗普的这张照片,似乎捕捉到了美国民主的所有沉痌、神话和荣耀,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反常﹑矛盾的脱节感。”
实际上,照片传出后,确实令大众联想到不同革命的场面。《纽时》评论人 Jason Farago 将其与《自由领导人民》相比,也有提起二战期间《硫磺岛升旗》的照片(Raising the Flag on Iwo Jima)有类似的三角结构、画面同样存在国旗元素。而《华邮》艺术评论家 Philip Kennicott 也形容,照片中红白蓝三色互相平衡,“将舞台上危险时刻的混乱,转化为特朗普勇气、决心和英雄主义的完美象征”。《纽约客》一篇评论文章也写道,照片完美地捕捉到特朗普希望在舞台上被看到的样子,“事实上,它可能比所有其他照片流传得更久”。
而在美国以外,也有资深摄影记者认为摄影师应该对照片中的元素更敏感。近年转为独立摄影师的林亦非在 Vucci 照片发布后于社交媒体撰文,表示有关照片会成为经典,但同时自己“有点警惕”,因为照片中三个视觉元素(血迹、高举手臂的特朗普和国旗)同时出现,很有可能对被摄者产生“英雄化”。他认为“摄影记者有这警惕是需要的”。
但也有人不同意。在资深摄影师杨德铭(Paul)看来,“(如果)说这张照片就英雄化了,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杨德铭是香港摄影记者协会前主席,曾任杂志图片编辑、路透社及经济日报摄影记者。他认为,在美国社会,支持或反对特朗普的人的立场都相对稳定,而如果中间派人士经历此事对特朗普多了同情,也未必直接与照片相关,而是照片背后所代表的整个故事(narrative)。
“为什么这张照片那么多人喜欢,就是因为它挺能反映到一个角色、或者大众对他的理解:就是一个曾经做过总统的人,现在要回来又要再竞逐总统,然后面对很多阻滞,有很多官司……包括现在暗杀也是一个阻滞,然后他都没事、站起来,喊口号﹑举起手。”而这个故事其实存在于照片以外。所以,一些照片之所以标志性、可以在历史流传,背后更多的意义是建基于观众的代入。
但杨德铭不忘提醒,这些照片存在吊诡的地方,“一方面它可以讲到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它 symbolize (符号化)、抽象化了一些东西,所以大家较容易接受和去理解”,但是反过来,当照片强到好像取代了整件事的时候,就很容易令人忽略事情背后的复杂性。《大西洋月刊》的Harper 也有相似论点,他认为,照片发布并广传当日,“特朗普的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想像,和现实一下子分不开了”。
Philip Kennicott 在《华邮》文章里写道,Vucci 的照片将特朗普政治生涯的主题提炼成一张爆炸性的影像:一方面印证美国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又印证了特朗普说自己是“遭遇最差”的政客。事实上,特朗普多次自比美国非裔,他指美国黑人“应该很支持自己”,因为他们没做错事,还是会含冤入狱或受到折磨,而自己也是一样。Kennicott 指,特朗普“现在可以真正挥舞这件血腥的衬衫”,向公众自己是受害者,有正当性“复仇”。
过去三十多年,资深摄影记者余伟健一直供职美联社。他形容当看到 Vucci 的照片时,自己第一下感觉是“非常兴奋”。他解释,刺杀的照片在历史里寥寥可数,而且情况通常都十分危急混乱,以致照片或有缺失,但 Vucci 的这一张,“什么 element(元素) 都有,包括美国旗、特朗普的脸上有血、他的耳朵、举起了手,还有被特工保护著走……所有事情都出现了,还有所谓的构图都出现了一个很好的状态。”他认为,在如此危急情况下,比起精心构图,那更多是作为摄影师长久以来的训练以及直觉本能,“他没有时间去想了”。
而除了本能,余伟健还提出一个可能性,就是摄影师有对突发事情进行预判,“譬如说在台前,他要知道如果有事(特朗普)会在哪里下台,而不是临时跟著其他人行,这样就可以有一个先机。”的确,原在舞台左侧的 Vucci 在事件发生后,已随即走到预计撤离的地方拍摄。他在受访时说,自己从没想过会被击中的问题,“我必须在场,我不能躲到舞台后面。”
资深摄影记者的 Tim(化名)供职图像通讯社超过二十年,拥有相当丰富的拍摄美国政治人物经验。他以自身为例,说在竞选场合作为一个非美国人,如果现场有美国旗都会把它纳入照片中。
Tim 说,很多时候摄影师并非如外界所想般自由:“在美国做政治新闻报导,也有很多政治要处理”。首先,新闻机构进入特定场合要取得权限,“(如果)他们的理由是说台前的位置太小了,不能让那么多人进去,那么顺理成章的是,如果他们不喜欢某一间通讯社,他们就不让他们进去。”而当摄影师进入场合后,他们一举一动、走位都受到当局的限制和设计,作为摄影师也只能“搅尽脑汁”处理。
一些人赞赏《华邮》和《纽时》用了没有国旗的照片,对“造神”特朗普有所警惕;但Tim 却很很怀疑两家报馆是不是真的裁走了国旗。“究竟《华邮》的记者是否真的已经拍到国旗了?你不会知道,可能他们根本就拍不到国旗。(拍摄的)最佳位置只有一两个,能拍出好照片的好位置就只有一两个,其实偏差两寸,影像已经很不同了。”余伟健也认同,认为《华邮》和《纽时》的摄影师应该是角度不对:“你看新闻片,你看到他们是横拍的,除非是直拍,如果不是,他们的角度照理说是拍不到国旗。”
“我不太相信他们拍到国旗会不用。”余伟健说。
要意气风发的特朗普,还是表现脆弱的特朗普?
事实上,除了 Vucci 的照片掀起讨论,由 Getty Images 摄影师 Anna Moneymaker 所拍的“躲在讲台后的特朗普”也备受称许。当时,特朗普意识到枪击后伏在讲台后方,遭特工以身体掩护,Anna 捕捉到在特工双腿间的特朗普慌张无措的神情,跟在Vucci 作品中的意气风发,完全是天差地别。
资深摄影记者 Tim 指出,如果报纸没有自家摄影师在现场,选择很受限于通讯社的供相,“基本上全美国每一份报纸都订阅了 AP,但是只是一部分人订阅 Getty 而已,所以有些报纸就用不了Anna 那一张。”他认为,Anna Moneymaker 的这张照片拍得非常好:“从来特朗普都是一个英雄形象,在他的基础上,就是他很了不起、什么都懂,没有人叻(厉害)过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很脆弱的 moment,没有,一次都没有。”
但 Anna 就拍了这个时刻。Tim 指出,在所有预设的场合,摄影师都希望记录最真实的时刻,但“不是说我要找就可以找到的。”
杨德铭也对这张照片有很深印象,他认为这张照片配合打到特朗普脸上光源,比起 Vucci 的照片“多少少一个人的个性”。“他可能已经没想到自己被人拍到那一刻,(那刻)应该是展示到他多一点脆弱的感觉:他自己不用看著观众、不用振臂高呼、不用大叫口号,他觉得没有观众看著他那一刻,他应该在做自己,我觉得也挺难得的。”
不过,端传媒翻阅多家媒体报章,却发现只有意大利的《钱报》(Il Resto del Carlino)选择了 Anna 的照片作头版题图。为何一张展现了有“硬汉”形象的政治人物真实﹑脆弱一面的照片,却没有一张流血握拳的照片受欢迎?
郭庆辉是明报图片编辑,在2018年接任前,有20多年摄影记者经验。枪击事件发生时,他正在休假,故现时明报选用的图片并非由他处理。不过郭庆辉清楚明暸地说,如果自己身在工作岗位,自己首要考虑的必然是图片的新闻性。以特朗普遭枪击为例,“新闻性就是他的耳朵受伤,(相片)要见到那样东西清楚,然后其次的那些就慢慢考虑。”其次,指的是特朗普的姿态、有没有拳头,还有美国国旗。
“当然有些人会说,有美国旗举拳头那张照片靓(好看)一点,它视觉影响力大一点,”但对郭庆辉来说,国旗元素只有实用价值。“(如果照片)是放到历史书里面的话,当然有美国旗会好过没有美国旗,因为你建立一个故事要有5W1H(六何法:何人、何时、何事、何地、为何﹑如何),(有国旗的照片)多了那个“何地”⋯⋯当人们开始不认识特朗普的时候、将来30年回头再读,有美国旗会比较容易理解那件事。”但如果作为新闻图片,郭庆辉指在香港语境下,无人不识特朗普,国旗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不过,如果服务的对象是美国读者,他又会有不同考虑。郭庆辉留意到网上有人讨论,Vucci 仰拍的视觉加上特朗普拳头的照片,“好像视觉上有些英雄化他”。他形容,这些元素给照片创造了一种“弦外之音”,“多了一层两层的空间和意义让人发掘”。但在美国,郭庆辉说现时是大选campaign(竞选)期间,如果报纸编采保持中立,图编就应该减少“无谓的 glorification(美化)”。
“他受伤是要报的,但是如果在受伤的过程,你的照片增添了一些弦外之音,美化了、英雄化了那个伤者,这对总统选举的另一方、即拜登是不公平的。”最后,明报在香港时间15日的头版上,刊登了五张事发的照片,包括狙击手戒备、特朗普伏低和枪手在屋顶的小图,而并列的两张主图则用了水平视角,说明特朗普曾举拳及耳朵伤势。
而端传媒摄影主任林振东则用了 Vucci 传播最广的照片,作为第一篇新闻题图。“在我的角度,就是我第一下觉得那张照片最好,我就选了,而事实上我事后都觉得那张照片是好好的照片。”他形容,Anna 那张相可以表达到特朗普的恐惧,但总体而言,Vucci 的作品无论构图、元素、情绪都“好多、好足够”,而对于突发摄影来说,他的那张相比较稀有。
林说,身为摄影师同为图编,很多时候选择照片未必会想那么多,有时候是情绪、被画面的冲击去影响、感动,“你说是盲点又行,当然说是优势也行。”但面对外界的讨论,他坦言自己有去反省,自己会不会过分地放大影像,忽略了其他东西,比如政治人物的争议性。
“作为端也好,一般网媒(也好),我自己觉得即时新闻一定是(选)最好的、最powerful的,其实不会一下子就想什么英雄主义,我觉得我不是。”林振东也认为,自己一直都对拍摄政治人物、场景有防备,“我觉得我的确是有一种不想被一些当权者利用的想法”。他以香港为例,提到区议会选举或近年政府举办的一些大型活动,自己都很意识地避免“影得好开心”。
他有幻想过,如果这一次是普京遇刺,而他做了和特朗普相同的事情,可能自己未必会选择这张照片,“但是如果是泽连斯基,他被人遇刺之后起来还说 fight,可能大家又会对这个画面接受好多。”林振东思考这个逻辑,觉得人们对照片的接受程度,似乎有时会被私人情绪影响、也取决于个人对政治人物的观感。
身处的地方也对选择有影响。他指出,自己并非在美国的语境下的编辑,可能忽略了国旗元素的影响力,“我大概始终都不会(对美国本土的争议)那么入肉”。不过面对大众就媒体造就英雄化的担忧,他说自己不会过分放大图编的权力,“我觉得照片带给别人甚么意义、是应该交给读者自己去判断。”
而他始终认为,今次照片是一张突发照片,“是一个很偶然的 moment”——特朗普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刺,预先设计好场景,而摄影师也相信不是刻意地拍出挥拳、国旗,“这种偶然性其实都是需要尊重。”“我依然觉得那两张照片应该是最好的,所以⋯⋯这个再选,我也是选那一张。”
至于如何还原事件的完整性,林振东说,自己会在不同稿件使用不同视角的照片,“对我来说也算是平衡。”在端传媒事发翌日刊出的端闻 Podcast中,林振东就选了 Anna 的相片作题图。
这张照片会“改变历史”,真的吗?
7月16日,特朗普在遇袭后首次露面,右耳缠绷带现身共和党大会。 Tim 当日有到现场,在出发之前,他和朋友讨论了一个问题:如果特朗普特意展示耳朵给你看,你拍不拍?“我们都是纪录而已”,Tim 说,至于照片最后出不出,“这个不是我们的责任”。
同样的道理放回讨论的原点,Tim 强调,特朗普被枪击是近几十年来最大的新闻,而作为放在头版故事的照片,“你不能搞砸”。“你不可以否认这张是一张标志性的照片,但是你说是不是真的造神造英雄,那就没得说了,因为其实我们做了很多年记者,你都觉得我们很无奈被利用,而相是不能改的,你写文字会好一点。”
在 Vucci 照片发出没多久,已经陆续有人在网上评价,“感觉这是一幅会改变人类命运的历史相片”。在访问最后,端传媒也问了数位资深摄影师,这张照片是不是决定性瞬间、可以代表历史?
杨德铭说自己有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说,一个前总统或者总统候选人公开被暗杀,事情本身已经是一件历史大事,但在他看来,照片最终造就的影响力,或者端看事情的结局。“如果特朗普今次赢的话,那这张(相)就会再劲一点,会再好一点,因为他符合到整个 narrative——就是他终于赢了总统。但如果输了呢,这张照片就没有那么好,因为输了的话,这张照片就 fit 不到结局,只不过成为了他被暗杀的一张相。”
“不过我想一定是留史了”,杨德铭说,过去这么多年总统被刺杀的照片都是一些很有历史性的、很重要的图片,“只不过那张照片是否可以再 fullfill narrative (充实叙述)呢,那就要看看大选的结果怎样了。”
在林振东看来,一张历史性的照片应该能带动一些议题的推进。而对上一张可以做到这些的图片,他想起2015年,叙利亚三岁男孩 Aylan Kurdi 伏尸土耳其海滩的一张,“这些是会令到人们记得、关注了那个议题,带动了一些改变”,至于 Vucci 这一张,他觉得还不是。
“对特朗普的支持者(来说)是绝对有的,”他随即补充,但又思考一下说,“新闻图片都是要等时间过的⋯⋯有没有效果、有没有历史价值、有没有这些东西,不是这两日可以说的。我自己觉得,一定要等时间过才会发现那个价值,这是我的宗旨,所以太早定论什么经典,这些都是一些 bite 而已。”
附录:各国报章选择了什么头版?
7月14日的清晨,载有近年最重大新闻事件的报章相继出炉。几乎所有美国报章头版,都选用了特朗普举拳角度的一张,而分别主要在于画面有没有出现美国国旗。
《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为最早刊登枪击事件照片的两份大报,两者头版选择了自家摄影记者 Doug Mills 及 Jabin Botsford 拍下的照片,而画面中没有美国国旗。至于没有派出摄影师到场的报纸,头条都选用了美联社 Vucci 的照片,当中《洛杉机时报》、《芝加哥论坛报》所选择的则只有半枝美国旗入镜。
但《时代》杂志、德州《达拉斯晨报》及《纽约邮报》却用了美国国旗在背景飘扬、特朗普张口叫口号的一张作封面,当中《纽约邮报》在标题写道,这位前总统“流血但不屈服”。
欧洲方面,各报章头版的选择则似乎丰富得多,分别侧重事件发生的经过、伤势及情绪。英国《金融时报》用了Vucci 的照片,但画面只有半枝国旗;BBC和《卫报》,则避开仰视特朗普,选择了以平视、面向观众席角度的一张。
针对伤势,仅有法国《解放报》特写特朗普侧面为全版封面,配上倘大标题:“DonaldTrump,A History of Violence”,甚为玩味。而意大利《钱报》(Il Resto del Carlino)则选择了图库 Getty Images 摄影师 Anna Moneymaker 所拍的“躲在讲台后的特朗普”作头版,写上“选票上沾满鲜血”;米兰《晚邮报》头版亦倾向呈现特朗普千钧一发的瞬间,选用 Doug Mills 捕捉到子弹从特朗普面前飞过的一刻。
另外在亚洲这边,韩国媒体亦主要选用美国国旗前特朗普举拳的照片。至于大陆媒体如《澎湃新闻》、《环球时报》与《财新网》在报导时,则更强调现场,选择了特朗普被特工抱起,背景为集会群众的角度。
美联社表示,在事发当日,Vucci 所拍的带有国旗的照片已被用了2327次,而没有国旗的照片则为1759次——但平均一周间最常用的照片只有7、80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