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 / Cao Li
用一栋老旧的农村宅基地住房和一小块农田换来五套公寓和两家商铺，这在当时看来似乎是笔特别划算的买卖。
Bella Zhao一家在2009年抓住了这一机遇，那时候以万达集团(Wanda Group)为首的房地产开发商进驻了这个位于中国东北吉林省、人烟稀少且白雪皑皑的村庄。万达计划斥资28亿美元将这片地区打造成一处高端旅游度假胜地，其中包含了滑雪场、高尔夫球场、狩猎场和五星级酒店。这家开发商向当地居民提供了大量城里的新公寓，用来交换他们在农村的旧房，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就造就了一个地产大亨村。
Zhao说，那时我高兴极了。当时她才十几岁，后来继承了这些房产。
现在，她的五套公寓都空着。持有的商铺中只有一家有租户。那个雄心勃勃的开发项目在数年前就停工了；曾经承诺的旅游业繁荣也从未实现。Zhao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只要租户愿意支付水电等账单和物业管理费，她就愿意免费出租这些公寓。
她说，但是没有人愿意住在那里，即使是免费入住。她说，现在还住在城里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房产。
中国房地产业崩溃后，大量目光都聚焦于国内房地产开发商身上，但房主们也同样陷入了困境。许多人迫切想要卖房，却找不到买家。其他房主就像Zhao一样，原本以为自己好运气凭空得了多套房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套现。
他们的困境加剧了中国经济所面临的不确定性。这牵制了中国政府为促进消费、进而提振内需作出的种种努力，迫使政府再次把重心放在产业政策和增加的供应上。
在中国政府试图刺破房地产行业债务泡沫的政策引发恐慌之后，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已有三年时间。起初，即使销量下降，房价依然坚挺。但根据房地产中介机构中原地产(Centaline)的数据，房价在2022年开始下跌，在中国一些最发达的城市，房屋价值已缩水五分之一。
26岁的Zhao说，房价开始下跌时，我感到很不安，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计划被打乱了。
自那以后，房地产市场就几乎没得到什么喘息的机会。今年第一季度，中国百强房企新房销量同比下降47.5%，目前徘徊在历史最低水平附近。3月份，一线城市二手住宅销售价格同比下降7.3%，这是自2011年中国政府开始发布该数据以来的最大降幅。
中国房地产市场正面临一个简单的经济问题：卖家太多，买家太少。中原地产研究部主管刘渊说，更糟糕的是，那些通常为换取几套新公寓而将自己的宅基地住房卖给开发商的村民们，无疑正在增加潜在供应。
南京的一位房主说，要卖出像样的价格是不可能的。她与丈夫和父母拥有八套房产，其中五套是拆迁补偿。
那些以宅基地住房换新公寓的房主的房产所有权数据很少更新。不过，根据智库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Shanghai Institute of Finance and Law)的聂日明和郭晓菁发布的报告，2017年约有6.8%的二手住宅是人们以老旧农村房屋置换获得的房产。
河南省一名男子表示，他仍在等待2018年一家开发商进驻他所在小镇时承诺的六套公寓，当时该开发商以此换取了他的宅基地住房和一块农田。这些公寓原定于2021年交付，但相关楼盘项目的开发已停滞。
他说，他对这些公寓最终将完工持乐观态度，但在其他方面就没那么看得开了。他说，可能其中两套公寓会有家人住，其余的会空置。
他说，不可能出售或出租，装修也不值得。
房地产业下滑对中国的小城镇和乡村造成了严重影响。根据被广泛引用的估计数字，房地产及相关行业在这场危机前约占中国经济总产值的四分之一，但对一些除了地皮之外没什么东西可提供的较贫困地区来说，房地产行业的重要性甚至更高。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Shenzhen)教授陶然表示，这些城镇的经济和就业机会已无法维持住房供应的规模和价格。
地方政府一直在加大力度鼓励购房。本月早些时候，河南省郑州市的官员下令一家国有企业购买多达1万套二手房，条件是卖房者必须用这笔钱购买新建房产。
但是，这一策略对Zhao这类坐拥多套房产的人来说帮助不大，他们手中的这些房产在许多国家都会成为财富的来源。
Zhao已搬离了她原先住的村庄，去到附近的长春市，那里有更多就业机会。她说，只要能找到买家，她手中的多套房产总价值可达50万美元。
如果真的卖了房子，她也不打算把这笔钱再投入中国摇摇欲坠的房地产市场了。
她说，如果她能把这些房子卖了，然后用拿到的钱买美元、美国国债或比特币，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