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地方选举︰移台港人会如何抉择?颜色优先还是民生优先? – 端传媒 –

「“不要将香港选举政治简单化带来台湾,因为台湾不是香港。”」

特约撰稿人 王纪尧、端传媒实习记者 梁景鸿 发自台北

根据移民署数据,2017年至2022年9月,一共有7032名港人取得定居证。

港人取得定居证后,只要申请户籍登记,就能取得台湾身分证,在投票日之前年满20岁,并在户籍地居住达4个月以上,没有受监护宣告就有选举权。此外,年满18岁,在国内居住达6个月以上,也可参加公投。不过,国籍法限制新住民在投票权外的政治权利,新住民在台湾未住满10年,不得担任总统、副总统、立法委员等部分重要公职。

然而,陆委会、移民署及户政部户口调查科,均未能向端传媒提供在台设户籍并年满20岁的港人统计数字。

台湾2022年九合一选举在11月26日举行。香港与台湾选举的文化与制度截然不同,移居台湾的香港人,从前隔岸观察台湾生活与政治,现在走进全新的环境选择未来,他们会如何投下现在或未来的一票? 以下是四位受访者自述,由端传媒整理。

颜色优先还是民生优先?

April, 36岁,2016年定居台湾

我是一个关心政治的人,但在台湾投票,既矛盾,又痛苦。

2004年,我来台湾读大学,主修广告。当时台湾社会政治气氛很热烈,我会紧贴选情发展,但我没有选票,所以只会在社交平台上发表意见。传播相关学系的同温层,和我自己,都是绿营支持者。

4年后我毕业了,为了家人、薪酬和发展机会,我回港从事广告工作。印象中,当时香港社会相对稳定。后来,香港有政改讨论,也有学民思潮等组织成立,我也有参与反国教和雨伞等社会运动。作为公民,我每次一定会到票站投票。2016年,雨伞运动学生领袖、时任众志成员罗冠聪参加由民主派举办的港岛东立法会选举补选初选,投票结束后,我更与街坊结伴自发到票站监票。

当时的我,为着工作与家人,犹豫是否来台定居。那时,我感觉台湾的政治还是离我很远,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绿色一定要赢。唯有反中民进党做到执政党,和中共保持一定距离,已是一个理想的情况。

2016年底、2017年初,我到了适婚年龄。从求学时期,我就认识我的台湾男朋友,即现任丈夫,为了婚姻,我移居台湾,以依亲移民方式拿到身分证。

两年多后,香港发生反修例运动,但那时我怀孕了,没有回港,只隔着电视屏幕看直播。 当时我在一间国际化品牌公司任职秘书,有一次,我在办公室打电话订购一些抗争物资转送回港,站在身旁的台湾同事听到后大惑不解,了解事件后也不会特别关心,反应冷淡。我曾以为很多台湾人会关心香港的情况,但其实很多人都“who fucking cares”。

反修例运动翌年,台湾举行总统大选,民进党表现得很支持香港,他们经常说“今日香港,明日台湾”,每次听到这句口号,我都会受触动。我更加留意选情,投票意欲亦更大,觉得这一票好像为香港做点事。

激情过后,民进党上任快四年,一个执政党执政久了,推行改革与推动政策的步伐都会放慢,没有在野党那种进步空间。相较之下,例如在野的台北市长民众党柯文哲,虽然我对他是否亲中的政治立场很有保留,但他的行动力会比其他县市高很多,台北街市和幼稚园都有更新。

除考虑政党立场,在台湾投票比在香港投票要做更多“功课”,但很多时也徒劳无功。2021年年底公投,有四个重要的议题,包括“重启核四”、“反莱猪进口”、“公投绑大选”、“珍爱桃园藻礁”。每个议题需要知道的资讯很多,但我消化不了。政党发放的研究和资讯,只会找来学者及媒体去支持他们的立场。

我曾质疑为何要全数同意,或者全数不同意,但走进投票站,最后还是按着民进党“四个不同意台湾更有力”的口号投票。我当时都有生自己闷气,怪责自己“唔识就唔好投(不了解就不应投票)”。

对于台湾大政治,现在我没有很大期望。我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分别两岁半和半岁,我的生活重点是家庭和小孩,所以更加关心政治人物提出的教育政策,或者学校、公园等设施的相关政纲。 当然,立场是否亲中也是关键。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自相矛盾。即使蓝营的政策比较好,我也不会投票给国民党,你明白吗?我只可以“催眠”自己,要专心看绿营候选人的政纲,如果他也有相应政策,就尚算不错,可以投票给他吧。

实际生活中,我也面对这些矛盾。这些年住在新北市,市长侯友宜虽然是国民党, 但他做得不俗,特别是育儿政策,不论是金钱上的补助、设施如托育中心、公园等,真的有落实执行,会比较感受到他的行动力。

我刚把户籍从新北市迁到桃园市,所以2022年的九合一选举,我会在桃园投票。我即将迁往新市镇,那里有很多楼房正在兴建或已落成,将会有不少人搬进去,但是桃园市市长、民进党郑文灿规划的学校学位是不足够。该区只有两间小学,虽然开始建校了,但新校规划每个班级只有四班,学额远远追不上即将入学的学生数目。他们规划这件事是否有点无头无脑?比起政治立场,这些事真的“烧到”自己的生活。

我更换户籍后,会投票给民进党的候选人,但如果这次我还在新北市投票,.我可能真的会因为工作表现而投票给侯友宜。但如果总统大选就一定不会投给国民党,等等,我先想想……如果九合一(他胜出)岂不是推他做总统……我还是不会投票给侯友宜,还是选择颜色好了。你看,我一秒就后悔。

台湾人对于投票给国民党或民进党,或会考虑很多因素,但我是香港人这个身分,以及2019年经历的事,都让我会“颜色优先”。打个比喻,国民党等于民建联,我怎样也不会投票给民建联。

民主是要珍惜的,但正正因为这种颜色与立场,只能“昧着住良心”,因为根本没有选择。

对于未来,我最担心的还是打仗。国民党有句口号是“票投民进党,孩子上战场”。我有时都担心子女要上战场,但无论票投哪一方,也是殊途同归。投给民进党会打仗,投给国民党会亲中,说到底是没有选择,好像避无可避。

有时候也想不懂,明明已身在民主的土地上,投票都好像很痛苦。

观察中,不投票?

Nathan,40岁,2022年6月定居台湾

在香港,我从不走进票站,但取得台湾身分证后的第一票,投票意欲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年。

2003年,我会考成绩欠佳,无法在港升学,便到中国大陆的大学读法律,一读便六年。那时身边有不少官二代,也有到中国学华语的外国人。中国宪法科,我修了三年,须多次重读——那些宪法理念我根本看不懂。

读书时,我也读到一些关于香港的政治。香港政治是一个舞台,政治人物都是演员,例如有议员在立法会“扔蕉”,让会议无法顺利进行。另外我也很疑惑,为何立法会“流会”(会议因人数不足而无法举行)就是胜利?到底政策有没有推行?社会问题有没有解决?

毕业后我就回港,做过好几份工作,亦曾短暂于香港人教育专业协会(教协)任职,当时香港民主党创党元老、香港市民支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支联会)时任主席司徒华老先生还在世。他们曾问我会否想参与举办六四晚会,但我拒绝了,因为我对政治没有兴趣。

婚后,我的家庭年收约百万港元(新台币约三百多万元),岁月静好。直至2019年初,公司的香港创办人因病退出,业务由大陆公司接管,我经历了中港两个办公室“政权”转换,同年反修例运动爆发,社会政治上中港关系也出现突变。

社会运动接近尾声、疫情刚爆发的时候,我和妻子、岳父岳母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岳父都是“黄”的(支持反修例运动的),他担心未来台湾政府会视香港人为大陆人,拒绝港人移民,建议我们趁还有机会先移居台湾。

那时,我们夫妻俩没想过移民,但开始萌生一个想法:未来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不做一个住在中国的“中国香港移民”,要不就是居于海外的海外华人。我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求生活。在香港,我永远不知道红线会如何移动时,为何不选择一个红线清晰可见或自由自由在的地方生活?我们希望选择有基本民主的地方自由生活。

为何要有基本民主?我是基督徒,身边有不少基督徒朋友一直很喜欢中国,在那里营商,但近年中国政府对教会加强打压,教会常被公安监视,而朋友们亦会因为有奉献给教会,令他们的生活、生意也遇到问题,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甚么是自由生活?活在香港的人是没有选择的。香港人就算宁愿牺牲收入, 换取较慢的生活节奏,或多点个人生活空间,也没有可能。在这个弹丸之地,到处人山人海,工作难免排山倒海而来,人人急着向上流,那种局促的感觉,很难让人感受到的自由。

最后,我们选择移居台湾。台湾有民主,也可以让你自由生活。你想生活节奏慢,可以去宜兰、花莲等;如果你想拼搏,可以去台北。

抵达台湾之后,政治还是避无可避。抵台第一天,我们坐上防疫计程车,我讲国语带有口音,司机就问我是否香港人。他说:“香港人,来台湾不要谈那么多政治,大家不喜欢的,因为你不知道台湾人支持哪个政党……”但司机就自顾谈起政治,也说“绿营很凶”、“塔绿班”,起初我不明白,后来上网查看,才知道其意思。那个司机可能是蓝营的。

我是政治绝缘体。来台湾之前,民进党和国民党我都分辨不了。2019社会运动与2020年总统大选后,我大概知道分了两大派,理解都是民进党是代表民主、国民党是亲中。我以为台湾的选举文化都是简单直接,像香港一样立场优先,“逢绿必选”。直至生活下来,就会觉得并非蓝营就一定差,亲中的目的若是与中国建立关系并获取经济利益,而不是政治归边,不就是好吗?当然也会有人反驳,香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但说到底,政治就是手段,视乎手段有多高明,政治场域中的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如果香港人在台湾大选中有票,我认为不应该将从前香港的社运情怀与激情放在台湾选举文化中。2019年,港人为了抗共,“逢黄必选”,但香港的政治状态是没有选择,才有这样的策略。然而,台湾并非如此。台湾政局仍是健康状态,政党依旧有轮替、“左一拳、右一拳”,所以应该冷静判断哪个议员在民生、社会,甚至国家层面想做甚么。

“亲中”是一个我会考虑的因素,但也视乎亲中到哪一个层次。如果把激进的情绪放入选票中,只会将事件推向激进化,我不觉得会有好结果。一个候选人即使不亲中,但做尽坏事、没有政绩,我是否还要票投给他?不要将香港选举政治简单化带来台湾,因为台湾不是香港。

初到台湾,我主动找台湾的政治历史资料,尝试了解这个地方。2020年,高雄市第三届市长韩国瑜罢免案通过,我被台湾的选票力量震撼到了,人民竟然可透过选票罢免一个市长,投票似乎是有实际作用。但我还是看见台湾不少政策的缺失,也遇到港人来台等待定居但苦无结果后失去盼望。我也开始想投票了,然后呢?到底社会有甚么改变?

我会说,今年九合一选举是我人生有最高投票的意欲的一年,因为是定居后的第一票。以前,我手持香港选票多年,都没有用过,直至经历社运年代,会反思是否我一直没有好好运用这一票,造成香港这样的惨况。

2019年前,别人问我为何不投票,我都会简单回答,民主不是有一个选项是可以放弃吗?到现在,我会说,我在台湾还在观察中,还未认识到一个候选人是我会愿意投票支持的地步。不过,我可以选择不投票,这不才是民主吗?

加入台湾的政党,有意十年后参选

康骏铭,32岁,2020年定居台湾

我曾在台湾读大学,2014年毕业后回港,几乎全程参与同年的雨伞运动和2019年反送中运动。我因为自身政治风险,2019年再回到台湾生活。回来后,我感到强大无力感,有段时间,什么新闻我都不想看。

为了暂时远离社运,也为了安顿在台的生活,我转而营商,办过民宿和餐厅。不过,重整心态后,我觉得即使人在异乡,仍要继续为香港发声,而且不想停留在海外港人“围炉取暖”的状态。2020年底,我办过“理大围城密室逃脱”和香港主题画展,让更多台湾人知道香港受到的打压,时任高雄市长陈其迈也曾到场看展。

那时,我认识了台湾基进党,并填表格申请加入组织,想更深入参与台湾政治。直到2021年中,我得到该党主席陈奕齐推荐,才正式加入基进党。

这次回来台湾,我已符合入籍条件。老实说,我也想过先不要拿身分证,那就不用服兵役,但又觉得既然选择在台湾安身立命,那为何要逃避不服兵役呢?而且,我想在台湾从政,服兵役可以让我有着跟本地人一样的经历,视野更在地。现在我一边在中部服兵役,一边观察2022台湾地方大选。

台湾的选举和香港有很多不同。我印象最深刻是台湾社会很看重人情,这点也反映在选举上。去年,因部分选民指台湾基进立委陈柏惟“背离民意”,发起罢免,得到国民党阵营支持。我到台中一些偏向支持国民党、较不支持基进党的地区,像龙井、大肚和沙鹿区,支援基进党反对罢免的游说工作。我们明显感受到当地人的敌意,向民居拜票时,我被大骂“傻头傻脑”。

不过,有次在大肚区街头宣传时,有位居民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把字条塞到我手里,字条写着︰“我支持你们,但因为大家都反对,我没办法表态”。

我到现在都觉得这件事超级夸张。以前香港人可以较理性投票,根据政纲来选择价值观相近的候选人。当然,在近年政治局势剧变下,黄蓝阵营拉扯激烈,有些港人可能“见黄就投”,但即使这样,香港民主派阵营内还是有多元选择,不像台湾蓝绿同阵营内的选择很单一。

在台湾,尤其是人口流动不多的地区,人们朝夕相对,邻里或亲戚间的人际包袱会影响投票行为,民众看人、看颜色来投票,很少看政纲;而且,很多选区根本没有挑战者。我在台中见过里长站在票站口看谁没有来投票;他不会知道你投给谁,但如果发现谁没有投票,就不会给你好脸色。我也知道有些里长,对亲民进党的里民有差别待遇,比如说不给你选举通知单,阻碍你投票。

我从小在香港、台北居住,厌倦了城市生活,我选择在生活节奏较慢、自然环境更好的宜兰定居。基进党有意在宜兰扩展势力,邀请我加入宜兰党部,我也正考虑未来在宜兰参政。不过,由于我正服兵役,无法兼顾职务,暂调迁至国际组。

在宜兰,我发现当地有人口老化和外流问题。这里的人们不是不想改变,可是因为政客票源坚固,没有人能够突破。我想从政,就是希望改变停滞不前的地方政策。但是,即使我努力融入当地文化,也看公视、台视的台语节目学习台语,身为外来人,我还是觉得很难有数十年经验的现任者竞争,融入的进度也未必够快,所以也在评估有没有更适合我的党务。

我把自己定位为“港裔台湾人”。这身分为我带来优势,我对香港、中国议题更具发声的角色,因为香港人正站在中国压迫的前线,更明白中国的威胁,不像对台湾人当中国是“别人的事”。

台湾虽然在反修例运动期间关注香港,但现在热潮退却,很多人已不知道最新发展。我最近和服役的朋友谈起香港,他们也感兴趣,但我要先解释港版国安法和现时新选举制度是什么,他们原本都不太知道。

我的兵役还有几个月,11月26号会回宜兰投票。这次是我继去年公投后第二次投票。以前在香港,我觉得投票是义务,在泛民主派还能发挥一定影响力的时候会投票,在有议员被禠夺资格后也会投。我知道这对改变体制只有微小作用,但我仍然觉得要用选票彰显意愿,是一个象征性行为吧。不过,若是现在的香港,我就不会投啦,没有意思了,连投票给民主派的选项都没有。

跟香港过去十年选举、或上一届台湾地方选举关注国民党韩国瑜竞选高雄市长的气氛相比,今次台湾地方选举比较冷清。在没有焦点议题下,蓝绿两党恶斗比以往更严重,让民众失去关注的耐心。这次选举有些人吵高虹安事件、论文门,都是攻击对手的操作。一般台湾人也会明白政治和生活关系密切,但负面竞选只给人厌烦感觉,我也会觉得烦心。

另外,台湾地方选举要选的职位太多、太散了。九合一选举,连村里长这些非常基层的职位也包括在内,我可以理解为何人们不关心,也理解为何常有“回家投票”的呼吁。

我觉得大家还是要在乎地方选举,如果职位被亲中政客占据,他们可能在枱底下与中国有联系,造成隐忧。像今年8月,国民党副主席夏立言就曾带团到中国大陆;但是,国民党籍台中市长卢秀燕在当地呼声仍高企,我有不少正在服役的朋友都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要继续投给她。

台湾的选举不利小党生存。香港人应该对选举期间路边栏杆的banner(横幅)有印象吧,各候选人都会获选举管理委员会分配宣传空间,但台湾的街头文宣不是这样运作,没有统一规定,你会看到建筑物上面挂着大看板、巨型横额,文宣到处都是。这些宣传方式小党很难做到,街头能见度也比较低,因为成本太高了。

即使我十年后能够参选,也不确保是否能继续用基进党的党籍。这届选举基进党有24位候选人参选,如果选上的不多,政党就很难生存下去。

把对香港反对派执政的愿景,投射在民进党身上

黎国泳,48岁,2022年8月以就业金卡方式在台居留

我和小B,一佬一猫已移居台北三个月。

我曾是杂志社总编辑,近年则转换跑道,从事社区组织工作。2019年,我当选区议员,在元朗区服务近两年。任期内,我尝试贯彻“街坊(邻里)主导”模式,与居民及商户如水果店、影音店合作,营造社区,也举办漂书和资源回收等活动,从社区、从生活实践民主。

直至去年10月,我跟不少民主派区议员一样,被港府被裁定宣誓拥护《基本法》和效忠特区政府无效,被褫夺区议员资格。

目前我还在安顿在台生活,寻找适合延续事业的方法。在异地做回老本行不容易,但比起赶着去找一份工作,或投资营商,我更想趁这段久违的休闲时间,游历台湾不同地方。我是用就业金卡方式来台,虽然未知将来是否有机会在台湾定居,但我也想感受这里的风土民情。

双十节,我去了国庆大典,与本地人一同热闹庆祝、挥旗、看乐队表演,让我明白台湾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捍卫国土的心情。最近我在看介绍台湾戒严时期政治档案的书籍《政治档案会说话》,也在看讲述绿岛政治犯的电影《流麻沟十五号》。香港和台湾的情况不能直接比较,比如说《流麻沟十五号》里面有政治犯,香港也有政治犯,但香港没有死刑吧,不能简单扣联两件事。港台不同的地方太多,我知道的也太少,还要继续学习。

我在台的时间很短,不敢说对选举有什么定见,我只有一些观察。自今年初计划来台后,我就透过网上新闻和历史书恶补台湾知识,对陈时中每天主持防疫记者会尤其印象深刻。不过,虽然他对台北发展和18岁公民投票权等议题有清楚政纲,但讲话没有sound bite(精句),不太动听。不过,我觉得他是四平八稳、做实事的公务员,因此对这个候选人有好感,希望他能胜出。

来台后,我想感受本地选举气氛,也想帮民进党撑场面,于是一早打开电脑,像抢演唱会门票般,抢陈时中竞选总部成立大会门票。造势活动后,我拿了应援物品回家,把海报贴在客厅。

我是支持民进党的,因为他的抗中立场与自己一致。1989年,我见证六四事件后无法原谅中共;而看过台湾党外历史书籍后,又发现民进党的反对党历史。支持民进党,有点像把对香港反对派执政的愿景,投射在它身上。

这可能是不太理性的期待。我知道最近港台有些争议,也不排除小英(蔡英文)2020年总统大选时的挺港口号和承诺,是为了选举而刻意强调。但我觉得,就算之后发现民进党有很多不是,台湾政治有很多问题,例如港人移台政策、民进党执政后部分社运团体对其不满等,这些问题也是可以透过民意问责和选举解决,不像香港般是一个死局,没有反对政策的余地。在国民党、民进党和民众党三党中,民进党与我立场最接近。

在网上,我也看到媒体说这次选举比较冷。但我不确定陆战的情况是否也一样。我没有遇到过候选人,他们拜票时间和以前自己在香港竞选区议员一样,一般在早上6、7点,但我出外的时段都不是竞选拜票的peak hours(高峰时间期)。

最近常听到“回家投票”的呼吁。我惊讶的是,原来不少人对是否要回到户籍地投票还有保留。但我没有联想香港的情况,因为自己甚至会幸灾乐祸觉得香港投票率要越低越好,它是一个不值得投票的选举。

选择移居台湾,是因为觉得台湾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需要每天思考与中国的关系的地方。我想延续政治信仰,在这里落地生根,寻找空间延续抗争。如果香港仍有抗争空间的话,我不会走,但现在只剩下陪伴难友的空间。我在台湾,就用抗争来填补对香港的缺席吧。

除了这些正气凛然的原因,当然最实在的考虑——想忠于自己,不用因为讲一句不要投票、更换Facebook封面照也要担心,我有这些计算和挂虑。

在这离散生活中,我有感概,也发现有趣的事情。

今年10月参与同志大游行时,我看到同场的摊位很多元,除了平权团体外,还有动物保护、社区组织在场,这让我想起香港七一游行,那时是“公民社会大晒冷(展示人马)”;不过这都已经不复在。在书店看到香港相关书籍时,又发现作者栏有以前的议员同事和朋友。我希望大家在不同地方都安好。

在政党造势大会,我又观察到有趣的地方。正如我说陈时中没有精句,没有政治人物的气势,连抬手营造气氛都是由苏贞昌带头,苏贞昌高呼:“大家支持陈时中当选台北市市长,好唔好!”、“陈时中,冻蒜!”,陈时中才跟上。

在街上,我也看到国民党台北市长候选人蒋万安的横额出错,写成“你加台北,就无是限”。当年在香港,文宣出错的经常是亲中政党候选人,不知道台湾是否也有类似情况?

Share this page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