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y douban 恰帕斯东风电囼
面对零工经济的扩张,传统左翼的叙事是随着新自由主义的推广,工作逐渐被零散化,上世纪二战后到60年代以前全职工人(当然从全球范围来说主要是白人男性工人)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在这里,工人主要是作为一个受压迫者的身份而出现的。这当然是事实的一个层面。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却被许多人刻意忽视了,那就是伴随着这个进程的,是传统工业国家制造业的衰退以及工业就业人口比例的下降和服务业就业人口比例的上升。这一进程发展到现在,实际上已经蔓延到拉美、中国和印度等资本主义新兴经济体。我们可以观察到,工作的零散化总是与服务业就业人口比例的提高相伴随的。
我并不是想否定零工经济给工人带来的伤害。而是想说,零工经济背后真正的问题实际上是,我们没有那么多工作可以做了。造就零工经济的实际上是,民族国家作为一个创造就业的机器,仍然用(并且只能用)过去的旧的方式(主导和规制市场秩序)来应对生产力的提高和即将出现的新的社会秩序。当然,这样大大小小的机器镶嵌在同一个崇尚生产主义、相互攀比生产力的国际分工体系当中。但越是提高生产力,创造出更多的工作就越是困难。中国所吸纳的制造业产值在达到全球占比20%的情况下,增加值连续十余年成为全球第一,仍然无法使2亿农民工和几千万零工平台就业者转变为全职工人。这不光是剥削的问题,而且是产能过剩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工作可以做的问题。
今天的零工经济已经与马克思所言的产业后备军并不完全一样了。零工经济成为一种跨越经济周期且不断扩张的存在,零工不再是一种可以随时消减的劳动力,相反,成为一种必然,并且越来越成为一种无用的必然。这种无用指的是,创造出来的零工就业,甚至从整个行业来说都是没有必要的。例如,我们是否还记得外卖员是如何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职业的?在外卖平台诞生以前,人们似乎很少有点外卖的需求。如此大的服务消费需求在多大程度上是被制造出来的?再例如房地产业,完全是为了服务于高速城镇化的经济发展战略,为了集中而集中的产物。一个目的是什么呢?当然是创造就业。但是为什么不能把几千万建筑业农民工转变为总承包或分包企业下的全职工人?一部分原因是,都转变成全职工人,就会有一半甚至以上的原有工人找不到城市工作。让农民工成为零工,比成为全职工人能创造更多就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这里不是在为工作零散化做辩护。而是指出一个基本的事实–我们没有那么多工作可以做。
因而仅靠劳动者遭受剥削的道德叙事来维护ta们工作体制内的利益是没有用的。零工经济的底盘越来越大,恰恰是旧的社会关系无法适应新的生产力变化的表现。应当做的是往前彻底推一步,在全社会范围内进一步削减工作,取消生产主义,取消劳动神话,并探索劳动与收入解绑的人类活动组织方式和相应的收入福利分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