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正是一个“不陌生的澳门政府”——“一直都是偏听、遇到问题时是想怎样去回避。”」
端传媒记者 余美霞、实习记者 马碧玉 发自新加坡
经历12天半封城状态、7天巩固期,以及14轮全民核酸检测后,澳门连续9天社区清零。8月1日,政府宣布恢复堂食,社会回复正常运作,卫生局长罗奕龙形容“威胁告一段落”。
但此前的45天,是澳门市民从没试过的煎熬难挨。6月18日,疫情爆发,社区感染者迅速破千,政府实施高频检测、半封控措施,但是当中的摇摆与犹豫引起社会不满指责——这与两年前的澳门形成巨大反差。
当年疫情初袭,新上任不到3个月的贺一诚先在全球抢口罩,后来迅速关赌场。他快人快语,一句“市民生命优先,经济次之,澳门承受得起”让民意炸开了锅。最后措施压住了确诊人数,不仅让澳门成了中国抗疫模范生,他自己也被捧成了“贺爸爸”。
然而两年半后,社会民意大转向:人们要不批评封控不够严格不够快,严重影响经济;要不就对半封城的次生问题大反弹。但这些民间怒火同样指向贺政府准备不足、决策管治无力。当年有份架起神坛的市民如今四散,贺一诚迅速掉落。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2020年初雷厉风行的政府不见?当年赢尽掌声,为何今次无法复制?更让人不解的是,比起世界,澳门本已偷了两年时间准备应对,为何还表现得差强人意?
钱少了,“它一定是慌的”林惠儿在2021年12月被解雇,37岁的她本在永利赌场贵宾厅帐房工作,任职近8年。2020年初疫情爆发,贺一诚祭出赌场关闭令,她被迫放了15天无薪假。原以为那些日子已是最难挨,没想到更坏的事在后头。
去年11月底,博彩中介人龙头太阳城舵手周焯华被捕,赌场纷纷与中介人割席终止合作,而永利澳门就是第一间。失业的8个月里,从核酸采样工作人员到免税店柜姐,林惠儿都发过简历,“不过没人请而已”。
在她看来,这不仅是失业的人变多导致竞争大的问题,而是在整个经济萎靡的大环境下,不论是社会和企业,都把钱抓得好紧。同样的问题置换到政府层面,立法会前议员林玉凤指出,“钱少了”,就是让政府面对疫情犹豫不决的主因之一。
8月2日,澳门博监局公布2022年赌收数字。在半封城影响下,7月份赌收仅有3.98亿元(澳门元,下同),按年下跌95%,创2003年有记录以来的单月新低。而首7个月博彩毛收入为266亿元,按年跌超过一半。值得注意的是,光是在2020年1月份,博彩毛收入已达到221亿元。
当年贺一诚在记者会大放金句,他说:“花无百日红,储备现在不用等何时用?”然后马上推出100亿元抗疫基金,“你见到他们真的很快,因为我们真的很多钱。”林玉凤说,100亿在口袋饱满的政府眼中,“不过是半个月的赌收而已”。
当机立断,是钱给的底气。更重要的是,没人料过疫情会拖这么久。“当时大家的参考是2003年SARS,到夏天突然之间没有了。”当年香港SARS疫潮由3月开始,到6月终结。林玉凤分析,按这个范例来算,政府本着“只需要出一次(钱)”的想法,就可以花得很豪爽。
但病毒延宕两年多。虽然澳门疫情一向平稳,花在防疫上的支出不多,可是长远问题出在经济命脉上——澳门近8成税收均是来自博彩游旅业,在世界停摆以及国家整治赌业的指示下,这里的缺口远远填不完。
7月16日,经济财政司司长李伟农表示,政府在两年半抗疫中动用了1678亿元储备。可在2021年,政府财政储备为6430亿元。“如果你只有6500元,你花了1600元,只剩下4000多,还不知道钱要花到什么时候,”林玉凤说,“它一定是慌的。”
在财政压力下,政府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不同于两年前紧急关闭赌场,贺一诚这次先表示“因顾及市民生计”,不会一刀切。后在确诊破千例以后,赌场才随半封城令关门。
除此以外,7月3日,政府表示推出百亿抗疫援助方案,金额跟两年前一样。「你想想我们第一年疫情GDP就跌了近六成(56.8%),(跌幅)全球排第一,香港只跌了6%;每个人口袋里面的钱都不同了。”林玉凤说,两年过去社会环境转变、失业人数跟物价上升不少,政府此时还推着相同的方案,社会固然完全不买单。
但是这也就正正看出,“它好怕多给了钱、它不敢答应(更多)”。
不能共存,又无法封城的吊诡状态
在政府宣布推出百亿方案后,一名市民在一则新闻帖文下留言:“如果抗疫果断,根本不需要派这颗糖!”而几乎所有受访者,都批评政府犹豫不决。
他们指出,基于经济及社会运作无法摆脱对大陆的依赖,澳门早就跟紧国家动态清零。据政府统计,澳门约有4000多名跨境学童、超过17万外地雇员,当中超过7万人居住珠海,“我们不通关是连社会运作都会出问题。”立法会直选议员林宇滔形容,澳门是“被动式、无选择地”一定要跟内地同一套——在防疫大方针上,照理没有犹豫的地方。
另一方面,澳门虽然不像香港有防疫专家顾问团,但6月23日贺一诚见记者时,除了说“澳门不会躺平”外,更强调从疫情第一天开始,钟南山团队已参与抗疫工作,“每日都有不同推测报告供政府参考”。他还请全体居民放心,称有信心在两周内可控疫情,“不会拖很久”。
再者,疫情虽然突如其来,但政府其实早有预案。今年4月,政府公布《应对大规模新冠肺炎疫情的应急处置预案》,按感染人数及传播级别,划分三种管控措施,例如当疫情最严重时,将实施全民禁足、网格化管理——文本看似包罗万象,一切就待病毒来时,直接套用。
林惠儿记得,当时社会流传将会用到《预案》,她还特意去读,“说全澳只开50多家超市、(一户)只可以一个人出去、每个区都有警察驻守等等。”然而在爆发疫情后,方案并没有立刻用上,而在确诊破千的两周后,政府才推出全新的“相对静止”措施,社会一片诧异。林惠儿形容,“(方案)就像纸上谈兵。”
“澳门从来都不缺方案、不缺文件程序,但是一执行你就知会出事。”林宇滔究其原因,是政府执行力不足的问题,而这问题“政府一直都有”。
2021年,林宇滔在立法会选举中成功夺席,首次成为立法会议员。上任后,他率先留意到,当向政府各部门索取资料或质询时,不论回复的速度或内容,均“各司各法”,没有统一标准。而在重大公共事件发生的当下,当资源集中调配指挥,各部门沿着自己的节奏行动,在磨合时就会出现问题。
“澳门跨部门、跨司(合作)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林宇滔说,由于涉及不同方案整合,当结果未如理想或出现状况,大家都只会推搪说是“计划的问题”。
除此以外,政府也错判了应急动员的能力。最明显的例子是,自2021年8月开始,澳门对感染大厦实行红黄码区防控措施。在围封期间,会安排维生支援小组向住户配送食物包。但在今次疫情,红黄码区的大厦数目急升,林宇滔说,政府不久便取消对黄码区的维生支援,“因为它发现搞不定了,(光是)红码区都搞死。”
也正是这个原因,解释了为何澳门无法学习大陆强硬封城的困惑。立法会前议员苏嘉豪说,“(大陆)每个社区那种严格控制或管理,在澳门完全没有这回事。”
以大陆居委会为例,它相等于港澳的大厦业主会,都是群众自治组织。但不同的是,比起业主会只管大厦装潢、管理费加减等杂事,居委会跟政府有直接联系;在疫情下,更要配合上级下达的防疫工作。“(它们)权力差很远,然后基层动员、社区动员,(澳门)没有这些机制…..完全跟大陆是两回事。”苏嘉豪直言,推不到最严厉的封城,“是澳门的特性”,而政府自己也“心中有数”。
于是,澳门陷进了两难状态:既不能共存,又无法果断封城,“节奏就已经乱了。 ”苏嘉豪观察称,在社会各方意见拉锯之下,政府眼见封城呼声最大,“那就行啰,大家实验下。”
在疫情爆发的第四周,政府宣布全澳进入7天“相对静止”状态,其后措施延加5天。
民间情绪大爆发:“我是很能忍,但都要食饭”
全民检测麻烦吗?“我赞成的,虽然两日一检,但都好快好方便。”那封城会否很困扰?“也不会,反正我们还可以去超市、买外卖。”那戴KN95口罩有不方便吗?“会热一点啰,直冒汗,但我觉得都是为我们着想而已。”林惠儿回答。
“其实澳门人好简单”,林宇滔语重心长,“大家真的好信任或者好配合(政府)。”林玉凤也觉得,澳门人“心水好清”,很了解自己依赖大陆的生存条件,所以大家都想清零、求通关。但现实是,因为政府犹豫不决,澳门人开始对转嫁到自身的经济代价感不满。
42岁的Penny从事美容业14年。她向端传媒表示,自家生意从2020年开始变差,但因为尚有积蓄,“还可以去挨。”但到了2021年,政府断断续续勒令美容业关闭,整体生意已跌了差不多三成,加上公司因为黑雨水浸,付完维修费、租金,还有员工工资与住宿费后,帐面全年只赚1800元。
她说,在2019年以前,客人们月花4、5万买套餐是常事,放下10万的都不少。但由于美容行业属于奢侈消费,当市民消费力大减,便不再光顾“可有可无”的服务。如今,Penny“打开门口也做不到生意”。
澳门大学经济学系助理教授关锋也指出,现在澳门每日只有几百游客,“博彩业某程度已在底部横行”,今次疫情主要打击中小企。据一份本地工商联会于7月公布的调查,在收集到的1260份问卷当中,7成受访中小微企业表示现金流紧张,另外近4成7企业表示面临倒闭危机。
不过自2020年开始,政府分别推出过三轮中小企援助措施,其中包括补贴利息及免息贷款等,投入超过87亿元。但作为一个研究经济的人,关锋说,“其实作用很小。”他解释,目前企业最大问题是没有生意,“那怎样还钱呢?它都不敢再借。”所以最坏情况只能破产。截至今年3月底,约有260间获特区援助的中小企业宣布结业。
关锋直言,“(经济)就算不是见底,也距离谷底不远了。”此时疫情再来锤下一拳,澳门人只希望政府能决绝一点,让社会可以回复正常。
澳门大学政府与行政系助理教授杨鸣宇形容,澳门实施的“静止状态”为一种“非常态手段”,政府要从中获得合法性,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先取得民意授权,二是解决问题——即有明显的绩效。在过去,澳门政府都是选择后者。
一个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在2020年疫情之初,政府依靠库房充裕的底气,快刀政策压下了疫情,博得市民认可,取得合法性。但这种“非常态手段”就像一把双面刃,若是政府没有把问题解决好,“就会从加分变成减分”。
如今,政府就在处理疫情上处处温吞,足足晚了三星期才封城,社会一团乱,结果引来市民更大的反弹。而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市民反弹,与过往发生的个别零星抗议不一样——现在全城同为经济困境烦恼,怒火正在走向一体化。
2019年8月,曾有市民发起“反香港警暴默站行动”,但社会上出现排山倒海的反对声音。2021年4月,因失业情况恶化,有团体发起“我要消费卡”游行,活动虽获3万人联署,但最后卫生局以防疫理由命令取消,而社会对政府的批评也慢慢没了。以林宇滔的话总结,澳门人的特质就是“没事不要搞事”。
杨鸣宇补充,澳门社会之所以一贯和谐,人们不碰政治,是因为官民之间一直存在一条“不成文的合约”:政府不干预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有保证。
可是现在“合约”已被打破了——政府先是限制市民的出行,而经济又持续变差,市民生活失去保证。据统计,澳门2022年第一季的本地居民失业率高达4.5%,在38.45万名劳动人口中,就有超过1.3万人失业。
“我是很能忍,但都要食饭啊!”苏嘉豪指出,一旦关涉到生存的问题,这些都是澳门人耐性底线,而“终有一日,耐性会耗尽嘛。”
“我记得有官员经常讲:‘大家要对未来有信心’,那他们收入没有影响,(说这话)是有底气的。”连澳门建制派议员李良汪也不禁批评,当市民尚为缴房租忧心,政府跟市民讲未来“是不实际的”。“他们真的十万火急、水深火热。”
不再有民主派,剩下碎片化与失语
自2021年8月,苏嘉豪被DQ立法会选举参选资格后,这一年间,他都还在慢慢抽离,摸索自己的身位。面对今波疫情,他说,“如果还在做(议员)的话,个案应该会挺多。”
从失薪者议题、动物权益、隔离酒店员工爆疫,到院舍闭环员工等,种种封城的次生问题在社交媒体涌现。他自己也收到了过百私讯,当中有部份是求助,也有些是来找他抱怨:“议员都去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自去年在立法会选举前,全数三组民主派名单被DQ后,市民大概心里有数,自己与政府的距离被拉得好远,日后自己的声音将更难以被听见。就着疫情一事,端传媒也曾邀请所有澳门立法会议员进行访问,最后只获建制派的李良汪以及民生派的林宇滔回复接受。
据苏嘉豪所观察,目前大多建制议员要不去了检测站维持秩序,要不在拍宣传片“解说”政府政策。他指出,在议会停运的状态下,议员透过议会平台提出质询、辩论动议等事情,大多都做不到。
但这也不代表议员就可以撒手不管。“政府和市民之间的关系,议员都有一定责任”,而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先是把类似的个案汇成通案,向政府反映;另一边,把政府公布的正确资讯转达给市民。除此以外,议员更像是一个意见领袖,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指出施政盲点,“告诉大家,社会上不是100%的人同意这种做法”,给到政府压力。
但苏嘉豪说,现在“看不到有几多个例子(能做到)。”
在议员缺席的情况下,人们先是希望记者能够补位。然而,随着民主派消失,亲民主派媒体《爱瞒日报》也在去年宣布停运,剩下一堆亲政府的主流媒体,记者要不无法抓住痛点迫使政府回应,要不碍于媒体自身立场,对某些问题避而不谈。
当社会几乎所有代发声代出头的渠道都失去,人们最后只好直接在网络分享自己经历、宣泄情绪,“但在这个角度,我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苏嘉豪解释,没有通过整合的个体情绪相当碎片化——这边还没得到发酵,就很容易被新的一波事件吞掉。没有人去整合,“没了转化(力量)的过程”,就很难迫使政府重视。
比如在半封城期间,有院舍员工被迫闭环工作,不少当事人在社交媒体上“求救”。但负责安排的社工局在半个月后才回应诉求,安排员工出环轮休。
杨鸣宇也直言,现在澳门民间制衡力量达到了史上最低点。过往,在澳门进行有限的问责,需要民间和议会一起推动:民主派向政府提质询,媒体同步跟进报导,民间得以关注事件,三方发挥协同效应。“现在问题是,议会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民间(媒体)也是极有限了。”
那么,当无法得到解决的线上情绪不断积累,最终一日会在线下爆发吗?杨鸣宇说,“好难。”他指出,澳门先是缺乏动员抗争的机制和基础,加上近年警方对社会控制力度不断加强,从23条、网络安全法到“秘密警察”,各种法例随时可用。“澳门人本来就已经怕死,现在这样就更加没人出来。”
苏嘉豪也认同,市民要把不满的情绪转化到行动,过程一定是重重障碍,而那也不一定要用到法律来压。“舆论机器、市民之间的争拗,基本上都可以帮它(政府)压下不同声音。”他说。
这一点在林玉凤自身的经验得到确认。身为学者,她也感到现在在澳门提意见“要很小心”,“你骂得厉害,别人说你添烦添乱,‘我们在抗疫啊!’前线人员又会跑来说你,‘我们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要搞事’。”
澳门是个小社会,很多人有话而不敢说。以前,不怕事的民主派就正正担当了这一个角色。“有人代你出头,风险会转移或者分摊。”但苏嘉豪觉得,大家都必须承认,大环境已经完全不同。而在这状态下,如果仍然对澳门、对身边发生的事着紧的话,“那你就出声啰。”
偏听、回避,无法坦诚相对的官民
7月22日,澳门首次实现社区清零。这一次,政府用了35天,澳门还能算是“抗疫模范生”吗?杨鸣宇说,可以讲“收货”的人,并不在澳门这边——通关的主导权握在中国大陆手中。但所谓中央的“乖孩子”赞美,就肯定早没了。
“乖孩子不是指听话,而是结果导向,实现到经济繁荣、社会和谐。”他说,按这个标准,澳门现在“衰晒(全倒了)”。局面至此,是因为澳门官员“蠢(笨),是能力问题,”整个访问中,杨鸣宇重复了好多遍,“澳门的官员是真的蠢。”
那贺一诚呢?当年他说话豪气、控疫又干脆利落。但在这波疫情,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特首去了哪里?”自6月23日出席记者会以来,贺一诚从未出面发声回应市民。在社交媒体上,召唤他的声音响不绝耳。虽然行政法务司司长张永春曾回应,称贺一诚回澳后正在隔离。但社会上没有人肯买帐。
“这次(疫情)爆得这么大,不应该每天只找一个处级的(官员)出来,”林玉凤表示不解,出席记者会的官员级别,与政府重视事件的程度挂钩,“你用这个层级,是想downplay(低调处理)这件事,但结果没有,大家已经在家,不能不注意了”。
苏嘉豪也觉得,特首露脸愈早就愈好,事态至今,影响的已经不止特首“会不会被扣分”,而是关乎整个政府公信力问题。但他说,眼前这个正是一个“不陌生的澳门政府”——“一直都是偏听、遇到问题时是想怎样去回避,而不是告诉市民:我们做到什么、有什么难处。”
为何政府无法与市民坦诚相对?2004年,林宇滔仍是记者。他说,在何厚铧的年代,政府和记者的沟通是很好的:记者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给局长问,甚至在推行各政策之前,特首也会办吹风会。但过渡到崔世安年代,他感受到各方与政府的沟通明显收窄,“有些人还说(崔)小气呢。”
“在一个施政能力不高的政府,其实它很难跟居民坦承相对。”林宇滔强调,这些因素不受外界影响,主要是出于特首个人本身,“他有没有这样的胸襟、能力?或者他有没有诚意呢?”他感觉,“现在这个特首,又更加有个人想法了。”
8月2日,贺一诚在稳定期的首日终于露面,与财政司、经济局长一同落区。在网络新闻留言区下,骂声瞬间一大遍,“原来澳门还有行政长官?”“迟了45日。”
其中一个获得高赞的留言是这样的:“三年,除了帮到澳门人买口罩之外,还做过什么?现在的治澳班底,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带领澳门脱离困难……再这样沉沦下去,不用一两年就玩完。”
问到Penny如何看待澳门的未来,她也很悲观,“暂时我看不到它能好成什么样。”在这个弹丸之地,政府恶习太顽固,追究与问责太难,改变的一方永远只有市民自身,“嬲、愤怒,对我来讲已经没有意思,不如去想出路是怎样。”
2016年,她在英国买了房子,其女儿也去了澳大利亚——她已经备好了全盘“逃跑”计划。但她说,澳门人对政府的底线还有很远很远。而在这过程中,即使这里越变越差,很多人还是那样,会憋着不说:“算啦,不要讲啦!”
“你知啦,澳门好细,(怕)人家会来搞我(骚扰我)。”
(为尊重受访者意愿,林惠儿、Penny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