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注:現在來評價川普還爲時過早,但個人很同意文中的一句話“一些人对权力的渴求,加上其他人的冷漠和推卸责任,构成了毁灭性的虚无主义,吞噬了社会,助长了混乱”。
在暴动的特朗普支持者被清除出国会大厦后,虚无主义在美国参议院的审议中常常被提及。“不要让虚无主义者成为你们的毒贩子,”内布拉斯加州参议员本·萨斯(Ben Sasse)劝告道,“有些人想把国会烧掉……不要让他们成为先知。”
要怎么形容唐纳德·特朗普自11月以来所兜售的煽动性言论和怨气呢?还能怎么形容他对选民意志的否定和对美国制度和传统的深深蔑视呢?
2016年,我写过一篇文章,提到俄国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在他的作品中探讨过,当掌权的人缺乏意识形态或道德信念,认为社会毫无意义时社会会发生什么变化。特朗普在总统竞选活动中的行动和言论,让我看到了诡异的相似之处。
快进四年,我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警告——尤其是在他1872年出版的最具政治性的小说《群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实。虽然《群魔》的背景设在一个沉睡的俄国省城,但它是一个更宽泛的寓言,隐喻一些人对权力的渴求,加上其他人的冷漠和推卸责任,构成了毁灭性的虚无主义,吞噬了社会,助长了混乱,付出了生命代价。
为权力而权力
在《群魔》之前,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在写一部关于信仰的小说:《一个伟大罪人的一生》(The Life of a Great Sinner)。但后来,一场令人不安的公开审判促使他朝着更公开的政治方向发展。在革命组织领导人谢尔盖·涅恰耶夫(Sergei Nechaev)的命令下,一名年轻学生被人民复仇组织的成员杀害。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政治可能非人化到谋杀的程度感到震惊。他的注意力不仅转向道德问题,还转向政治煽动的话题。他认为,如果不加以遏制,这可能会导致毁灭性的死亡。
结果就是《群魔》。书中有两个主角:彼得·维尔霍文斯基(Pyotr Verkhovensky)和尼古拉·斯塔夫罗金(Nikolai Stavrogin)。前者曾经是一名学生,除了对权力的渴望之外,没有任何政治信念;后者在道德上麻木,在情感上超然,以至于他没有能力采取有目的的行动,在暴力席卷社会时,他只是袖手旁观。
通过这两个人物,陀思妥耶夫斯基讲述了虚无主义的各个方面。彼得渗透到镇上的本地社交圈,招募了一群门徒加入他的革命团体,并编造谎言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以此让他们听从号令。彼得假装领导一场广泛的国际社会主义运动,操纵他周围的人对当地政府实施暴力行为和叛乱。结果,一名女性被暴徒袭击,一名母亲和她的婴儿死于混乱和疏忽,一场火灾导致多人死亡。
不同的城镇居民信奉多种相互矛盾的意识形态,没有一种可以转化为有目的的行动。取而代之的是,这让角色们变得支离破碎,被彼得当作工具利用。
某种诱惑
但是,如果没有当地贵族斯塔夫罗金的虚无主义,彼得就不会占上风。
许多镇民都认为彼得是一位有强烈道德的领导人。在整部小说中,彼得一直试图将斯塔夫罗金带入他对权力的追求中,要么让后者帮忙以侵蚀他,要么暗示一旦后者成功地进行了一场革命,将会被任命为独裁者。
在某种程度上,斯塔夫罗金更明白:他应该保护这个小镇和它的人民。但他最终未能做到这一点,纯粹是出于绝望,也是因为混乱和暴力对他的吸引,它们似乎将他从他经常感觉到的厌倦中唤醒。
当斯塔夫罗金有机会向当局告发犯下镇上大部分暴力事件的逃犯时,他抓住了逃犯,但最终还是放了他。“多偷点,多杀点,”他对一名已经承认杀人和盗窃的罪犯说。后来,当政治气候变得更加激烈,似乎一场起义迫在眉睫时,他逃离了小镇。
在放弃作为道德守护者的责任后,斯塔夫罗金成了彼得阴谋的同谋。他最终自杀了——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被动和道德冷漠感到内疚。在这两个人中,彼得是权威人物。他巧妙地坚持革命组织的成员必须一起犯法,借此巩固了忠诚的犯罪兄弟情谊。相比之下,斯塔夫罗金是小说的空虚中心,在彼得煽动暴力时无所事事地袖手旁观。他没有出手帮彼得,但也没有阻止他。
从虚无主义到湮灭
一系列虚无主义的理由——每一个都比其他的理由更空洞——似乎塑造了美国国会大厦的暴力事件。
美国本土的起义缺乏任何形式的意识形态基础,大多数支持起义的想法都是对人或事实的否定。这次起义的直接战斗口号是选举被窃取的谎言。除了否认8000多万投票给乔·拜登的人的意愿外,这个谎言也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是对真相的绝对否认。
煽动这场叛乱的其他思想,如“美国优先”或“让美国再次伟大”,甚至白人至上主义本身,都是建立在否认其他人的基础上的,包括移民、外国人和有色人种。
从我们后来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特朗普的一些支持者甚至恳求他“渡过卢比孔河”,喻指恺撒大帝发起的那场最终将罗马变成了独裁帝国的内战,表达了他们对摧毁美国制度、掏空合众国的渴望。
把这个团体凝聚在一起的唯一真正目的,似乎就是忠于唐纳德·特朗普,他给我的印象是所有这一切中的极端虚无主义者,这一美国悲剧中的彼得·弗霍文斯基。还有一些公众人物本应该更清楚,他们本可以帮助阻止这一切,但他们做不到,也没有做。一些类似斯塔夫罗金的人,为他们自己找了太多借口,沉默了太长时间,因为关于选举的谎言愈演愈烈。不久前,其他人似乎通过在国会提交正式反对,直接鼓励了这一谎言。
暴徒们在一个寻求保住权力的人的要求下,玩起了一场革命游戏,最终只破坏了大楼,只不过导致了五个人死亡。
尽管如此,在这样的虚假基础上采取暴力行动——并毫无理由地违背他人的人性——可能是所有这些虚无主义行为中最虚无缥缈的。
本文原载于《The Conversation》,原标题为“Dostoevsky warned of the strain of nihilism that infects Donald Trump and his movement”。作者:Ani Kokobobo,是堪萨斯大学俄国文学副教授,翻译:李思璟,编辑:黄月、陈佳靖。